孔子的音乐人生

作者:发布时间:2014-02-26浏览次数:568

    公元前551年夏历八月二十七日,中国历史上一个伟大的灵魂降临到人世间,从此,华夏民族有了一个精神的引路人,这就是孔子。相传,孔子出生那天,有两条蛇蜿蜒绕行,护卫着他的家,有五位神仙降落在他家的院子里。他的母亲颜氏忽然听到天上传来了美妙的音乐,伴随着音乐声,似乎隐隐约约地听见“天感生孔子,降以和乐”的话语声,仿佛上天传达着什么旨意。从此,这种常人很难理解的“和乐”之声,深深播种在孔子的心中,并伴随它艰难地而执着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孔子对于音乐有着天生的好奇。孩提时代,他经常跟着父母参加一些祭祀活动,而最吸引孔子的,是祭祀时乐师们所演奏的庄严而隆重的音乐,那悠扬的旋律深深震撼着这个幼小心灵,使他的灵魂变得纯净并一下子亮堂起来。回家后,他带领一群孩子们模仿祭祀的仪式,用豆子代替祭品玩祭祀的游戏。但由于家境贫寒,家里找不到一件乐器,所以,平时他只能用木棒敲击陶罐、碗碟之类来自学演奏技巧。
    在传统的祭祀礼仪的影响和启发下,有着远大抱负和悲天悯人情怀的孔子,在自己成长过程中慢慢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和政治理念。在古代,祭祀活动一般都在宗庙进行,而宗庙是国家社稷的象征,这里是沟通上天与人间的主要通道。祭祀上天或祖先,表达的是这些人类对上天和祖先的敬重及希望他们能给人类生活带来幸福和人生启示。祭祀时,为表示敬重上天和祖先,必然要讲“礼”,也必然要用“乐”来渲染气氛。这种“礼”和“乐”,象征着一种“秩序”和“中和”的气象。那么,假如把它延伸到社会领域,用“礼乐”来治理国家,国家也就有了“秩序”和“中和”环境,这就是孔子一生所追求的治理国家的“仁政”之道。
    后来,孔子还把“仁政”的内涵概括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社会上,主要的社会关系是君臣关系;而每一个家庭,主要的关系是父子关系。在这两种关系中,每个人都要做好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不能僭越。同时,在一个国家内,国君或上级要关心臣民,而臣民要忠诚国君或上级;在一个家庭里,则父亲要爱护自己的孩子,而子女要尊重父亲。这样的话,无论国家或家庭都能形成一种既有秩序又有和谐的美好氛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孔子还提出了具体的做法,即家庭里提倡“孝悌”,社会上提倡“忠恕”。孔子还认为,家庭关系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根本所在,所以,只要抓好了“孝悌”,社会上就不会出现犯上作乱的事情了。而“礼”和“乐”,正是引导人们做到以上要求的表现形式。
    那么,从哪里去寻找符合孔子政治理念的“礼”和“乐”呢?孔子想到了周代的“礼”和上古的“乐”。特别是对虞舜的《韶》乐和周文王、周武王时代的音乐充满了憧憬之情。但是,尽管孔子有着超常的天赋,可如果仅仅依靠自学,是不可能完全掌握古代神秘而博大的礼乐之道的。所以,为了能透彻地了解和领会这些古代的礼乐,以便用来提升和完善自己的政治主张,孔子成年后,就开始了遍访名师的学习之旅。
    孔子曾先后拜访了当时道家学派创始人老聃,向他请教“礼”的知识;拜访在周任职、精通天文地理知识的苌弘,向他请教“乐”的知识;到郯国向郯子询问郯国的古代官制;到卫国向著名乐官师襄学习击罄、鼓瑟、弹琴等音乐技艺。孔子当时虽已有相当的名望,但他学习的态度非常诚恳、谦虚,学习异常刻苦,所以,这些大师们也非常乐意将自己的绝活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孔子。历史上曾流传着一个孔子向师襄刻苦学习弹琴的动人故事,一直激励、感动了多少人。
    孔子到师襄那儿学习音乐已有一段时间了,师襄觉得孔子天资聪颖,所学技艺大都已运用自如,觉得没什么可以教他了,但孔子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有一天,师襄向孔子弹了一首很古老的曲子,孔子一下子被它的曲调吸引了,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回去后反复练习揣摩。十天过去了,师襄看到孔子已把曲子演奏得非常纯熟,说已经可以了,换个其他曲子吧。孔子说,还不行,我还没有领会它的要领呢。于是,孔子又日夜不停地练习了十天,师襄说,这回总可以了吧。孔子又说,还不行,我还不知道曲子要表达真正意思呢。又是十天过去了,师襄觉得这个孔子真有点傻,哪有这样不厌其烦练曲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可孔子还是不罢手,说,这首曲子的作者到底是谁呢。又过了一段时间,孔子终于停下了弹奏的手指,兴奋地站起来说:“老师,我知道这首曲子是谁写的了——他的样子黑黑的,个子高高的,眼光是那样的明亮远大。像个统治四方诸侯的王者,这个人不是文王,又会是谁呢?”师襄子被感动了,他马上离开席位,非常恭敬地对孔子行礼说:“孔先生,我可真服了您啦,您弹的曲子正是《文王操》啊!”
    可以说,像这样的学习,孔子一生都未停止过。如在孔子三十五岁那年,鲁国发生了内乱,孔子跑到邻国齐国避难。令孔子幸运地是,他竟然遇到了一位齐国非常著名的宫廷乐师。孔子高兴极了,马上拜他为师。孔子对古代传说中的《韶》乐一直非常向往,可惜从来没有听过谁会演奏过这支曲子。他就向这位乐师请教,恰好这位乐师真的会演奏这支曲子。于是孔子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这支曲子之中。当掌握了基本的曲调后,他就自己反复练体会。孔子感到,学习一支曲子,并不只是简单地掌握曲调,而是要通过成百上千次的练习,逐步摸索音乐演奏的规律,体会到曲子所蕴含的内涵和韵味,进而探寻到作者内心的情感。由于孔子具有超凡的领悟力,再加上他夜以继日的刻苦努力,孔子的演奏达到了一种非凡的境界。他沉浸在这支曲子所传达的美妙的意境中,竟然“三月不知肉味”,已完全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多年来,孔子对音乐学习的执着、痴迷以及先天带来的天赋,使孔子在音乐方面具有了非常深厚的造诣。他不但掌握了击磬、鼓瑟、弹琴、唱歌、作曲等多方面的音乐技巧,而且对音乐的理解感悟和演奏规律的把握,达到了古代少有的高度。孔子曾对鲁国乐官太师谈论演奏音乐的道理时说:“音乐是可以感知认识的。开始演奏,各种乐器合奏,声音协调隆重而华美;继续展开下去,音乐悠扬悦耳,如小河之水流淌,流畅奔放;而节奏又要明快清晰,抑扬顿挫,悦耳感人;这样连续不断循环往复,组合成一首完整美妙的乐章。”这里充分表现了孔子对音乐的见解,既可以把它看作是音乐创作的指导理论,也是音乐鉴赏的经验之谈。孔子还认为懂音乐是一个人重要的素养,学习音乐对于人的品质培养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他提出一个人为官,首先必须要学习礼乐,只有全面系统地学习礼乐知识,才能懂得怎样为官,如果不知礼乐就当了官,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出息的。孔子对虞舜时代的《韶》乐非常喜欢,曾多次予以赞美,认为它的音调实在太美了,表达的内容也实在太好了。他还将《韶》乐与《武》乐作比较,认为《武》乐形式很美,但思想内容上稍有欠缺。所以,他积极提倡学习圣君时代的乐舞,为的是可以培养人的健康品质,反对学习像时下郑国这种淫荡的流行音乐,认为它会把年轻人带坏的。
    为了能使人们学习高雅的古代音乐,孔子晚年非常重视对古代典籍的收集、整理工作。公元前484年,孔子结束了长达14年的周游列国后,从卫国返回鲁国,开始了对古代文化、音乐典籍的修订和整理工作,并取得了卓越的成绩。这项工作工程浩大,又极具难度,一般人难以胜任,但孔子凭着坚忍不拔的意志、认真执着的精神和深厚的文化功底,终于完成了这项旷日持久的挖掘、整理工作,使古代的典籍重放光彩。譬如,他从几千篇的古代流传的诗歌中遴选、甄别出了305篇精品,编成了一册《诗》集,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为每首诗都配上了可以演唱的音乐。我们知道,古代之所以“诗”和”歌”合称,是因为受书写工具的限制,为记诵和传播的方便,“诗’都是可以“歌”的。但因年代久远,有些“歌”已失传,仅剩下了“诗”,对于这些“诗”,孔子便都要边弹边唱,重新创作曲谱,而且曲调力求符合《韶》《武》《雅》《颂》之类古代的雅曲。这样,多年来稂莠不辨、混乱不堪的古代典籍得到了很好的厘正。从此以后,古代规范的礼乐之道就可以得到正确地传述了。
    当然,音乐对孔子来说,其作用远不止此。从《论语》及其他史料对孔子与音乐的片言只语的记载中,我们可以想象到当时的一些情形。孔子从学习音乐开始,可以说,几乎是乐器不离身。他除了通过乐器弹奏,来理解、体会古代乐曲之外,在设坛授徒、讲解经义中要用到乐器;在自己观察社会、思考问题有感触时要拨弄乐器;在表达细致的感受和内心的隐秘之情时要弹奏乐器。也许人生中最深挚的感受,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与友情的最深的默契,都必须用音乐、也只有用音乐才能表达。
    据说,有一次孔子从鲁国的城东门外出,路过一个被银杏树所围的坛子,于是拾级而上,回头对子贡说,这里是昔日臧文仲誓盟的地方。睹物思人,于是孔子拿出琴弹唱起来:“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这个故事很可能是后人伪托的,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孔子经常随身带着乐器,一有感触便用音乐来抒发感想是他的习惯。此外,孔子还有很强的音乐敏感性,善于捕捉或者咀嚼任何有意义的乐音,他也绝不放过与人交流切磋的机会。楚国有位疯子,唱着歌从孔子面前走过。本来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既然是疯子,肯定胡言乱语,不去理睬就是。可偏偏就是孔子,听出了其中的味儿,觉得这是一个装疯卖傻的高士,立马喊停下车,想上前讨教,可惜那个疯子却不予搭理地走了,孔子感到非常惋惜。
    十几年来,为了向各国的国君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孔子带着他的学生们,东奔西走,忍饥挨饿,受人气遭人白眼,可谓吃尽了苦头。有一次他心情郁闷,坐在屋里敲击着钟磬。刚好有个挑着草筐的人从门前经过,他被屋内传出的钟磬声所吸引,他随口说,哎呀,这个钟磬声敲得太美妙了,里面大有深意啊。于是,他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一会儿,他又说,这个击罄的人为什么那么固执呢,你过河也要看看河水的深浅啊,怎么能不顾一切往前淌啊。孔子听说了这个人的议论,大吃一惊,这个农夫竟然通过罄声把自己内心的情感都听出来了,真是不简单啊,这个人肯定是位隐居的高人。不过,他说得也在理啊,为什么我要知其不可而为之呢。不过,这仅是想想而已,他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孔子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着教书育人工作。可以肯定的是,孔子在教育中,音乐成为了他教育的一项重要内容和辅助教学的有效手段。经过他的言传身教,他的学生很多也都成为了音乐方面的高手。譬如,曾皙就是一位很有水平的演奏家。有一天,孔子兴致很高,与几个弟子围坐在一起,让他们谈谈各自的志向。于是弟子们纷纷起来表态。让人感到奇异的是,弟子在发言时,居然曾皙在给他们鼓瑟伴奏,(也可能是边弹琴边在想自己的心事)。当孔子点到曾皙回答的时候,他弹瑟的声音才慢慢低下来,然后是“铿”的一声,放下瑟站起来,很有激情地向大家描绘了自己的理想。孔子被曾皙所描绘的美妙的场景感染了,他说,多么令人陶醉啊,你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啦。可见,这种在音乐中师徒纵情谈论的情景,在孔子的施教中是一种经常采用的教育方式。音乐在教育过程中已成为一种必不可少的辅助手段。学生闵子骞也是一位音乐才子。那一天,可能是休息日,孔子不用上课,于是呆在家里弹琴散心。闵子骞是位有心人,尽管今天不用学习,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不过,他没有进屋去打扰老师弹琴,而是在隔壁侧耳聆听。他听了一会儿,觉得老师今天的琴声很特别,于是就去告诉曾子说:“老师平时弹琴的声音清澈平和,而今天的琴声却低沉忧闷,老师有什么感想才这样的呢?”于是,两个人一起进去询问孔子。孔子开玩笑说:“是的,我看到猫想捕捉老鼠的情形了,弹出这种声音,你能听出不同来,我们可以一起研究音乐了。”孔子为有这样聪明好学的学生感到高兴。
    孔子的音乐教育也的确在学生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孔子的学生子游受聘担任武城县令,一上任就实实在在地贯彻起老师所提倡的礼乐之道来,当他的工作初见成效时,他邀请孔子和他的同学们来武城参观。当一进城门,就听到城内一片歌舞升平,弦歌之声不绝于耳时,孔子高兴极了,脸上现出喜悦的神色,于是对他那位做事较真的学生开起了玩笑,说“杀鸡焉用牛刀”,意思是这样一个小城却大张旗鼓地搞“礼乐教育”,真有点夸张啊。当然这是孔子因为太兴奋才这样说的。毕竟奔波一生推行的这个“道”,终于在这个小城开出了艳丽的花朵。而子游是个十分顶真的人,他没理解老师这样说的原因,以为老师是批评他搞“形式主义”。他马上用老师平时的教导反驳老师。老师也觉得自己一高兴说漏了嘴,于是纠正说,子游啊,老师刚才是给你开个玩笑。同学们,子游的工作做得好啊。
    子路是孔子最贴心的学生之一,但他与那些非常聪明的学生相比,接受能力差些;性格又比较鲁莽,说话口无遮拦,好表现自己,所以孔子经常通过批评的方式来提醒他。即使像他这样资质一般的学生,对音乐学习也已经入了门。当有些同学听说子路竟然在老师门前卖弄琴技时,嘲笑子路班门弄斧,孔子却高调表扬了子路,并告诫他进一步提升技艺。
    孔子的生活已离不开音乐,音乐伴随着、也见证了孔子艰难而又充实的一生。在这一生中他架构起了博大精深的仁爱的殿堂,他的仁慈、博大的胸怀,他的以德为政、追求社会和乐安定的理想,他的富贵浮云的气节和对道义的孜孜追求,他的中庸之大道与坚持正义、无所畏惧的人格魅力,他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勇气和坚毅乐观的精神,与浩瀚、绵延、幽雅的上古圣乐融合一起,垒起了前无古人的民族正统思想的巅峰,谱写了华夏文明正义道德的华章,始终给后人以巍巍昆仑、高山仰止的崇高、庄严感和经久不息、回肠荡气的心灵震撼。
    公元前479年,一生精力充沛的孔子终于感到疲倦了,他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不久即将离别令他亦悲亦喜的人世间,内心的情感如同奔流的乐曲,在心中回旋、激荡。他倚着门框,面对着绚烂而沉静的夕阳,感伤地唱道:“泰山要倒了,梁柱要断了,有学问的人要走了。”过了七日,孔子安详谢世。